鹽的代價：《因為愛你》

我不喜歡台灣對於此片的翻譯，這部電影由陶德海恩斯主導，改編自小說《鹽的代價》，最終片名定案為《Carol》。其實也是巧合，這幾日我剛把《Carol》與《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》翻出來要找時間看，卻今天在FB上看到臉友說，五年前的今天，正是此片在坎城首映的日子，於是決定先重看凱特布蘭琪與魯妮瑪拉。

看似大家都覺得快樂的聖誕節，在百貨公司玩具部門的Therese看似完全不快樂，甚至連規定要戴的聖誕帽她都是因為主管一喊才戴了上去。在無趣的工作之中，她遠遠的看到了Carol，站在有些遠的玩具火車處，接著一個抬頭，兩人對上了眼，而又一個恍神，這人就出現在了眼前。最後，Carol將一雙手套留在了桌上，卻帶走了Therese的注意力。

將Carol要給女兒的聖誕禮物以及那雙手套寄回的Therese，沒想到會接到Carol的電話。坐著車，站在氤氳窗前看著外頭，等待著要與Carol吃午餐的Therese。她看起來想維持冷靜，但她的眼神透露出她其實是興奮的、期待的。而後她看到了遠遠走來的Carol，她真正彎起嘴角笑了。

整齣戲有許多這樣的場景。我們從Therese的視角出發，無論身在何處，在哪個商場、哪條街、哪個餐廳，Carol永遠都是最醒目的，而旁的幾乎是一片模糊。在車上時，導演幾乎只將鏡頭放在她們彼此的眼神上，閒聊什麼都不重要，而Therese眼底帶笑，她是真的開心的一直微微轉頭看著正在開車的Carol。而後她透過了相機，拍下了各種Carol，Carol是她成為攝影師的第一步、是她的繆斯。
而Carol呢？她在第一次與Therese共進午餐時說了，Therese的名字很美，且是個奇怪的女孩，「就像從天而降似的。」

受邀至Carol家度假的Therese，竟遇到了意外出現要帶女兒去旅遊的Carol的丈夫。而一向在她面前優雅、美麗的Carol連沒有香菸都能夠躁動起來。這是她眼中看到的第一次Carol這種樣貌。而她在回程的火車上流淚了。這兩個人正處於相反的狀態，在人生的道路上。一個正在辦理離婚且爭取女兒的監護權、一個則是被愛戀自己的人窮追不捨的求婚。而平時情緒都不會有巨大波動的二人，總在遇到這件事時變得狼狽。

Carol打算去西部散心，她在深夜的街道上問了Therese

" I think you would like to come with me. "

" Yes, yes I would."

分明是很動人的場景，二人對彼此的情感也在此時表露無遺，但配樂卻是悲傷的。彷彿告訴我們，這趟旅程結束後，就什麼都會結束了一樣。

Therese跟很多的都市人很像。就如同她說的，她總是一個人過節，雖然身邊總是很多人。但她比一般人更壓抑自己，情感更不表露出來。就像聖誕節商場的那頂員工聖誕帽，我們知道她刻意就是不想戴上去，但她的表情仍是淡然的。一趟公路旅程，Therese在知道他們被私家偵探跟蹤後自責不已，她說她應該拒絕Carol，但她不拒絕任何事情，因為她甚至不知道她想要什麼，怎麼會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。

這是我第一次認真的看魯妮瑪拉演戲，我以前從未發現過她有一張如此靈動且精巧的臉（大概是《龍紋身的女孩》的影響）在這部電影的最初、及最後，Carol與Therese約在餐廳。Carol說她氣色很好、聽說發展得不錯，是因為離開了她的緣故嗎？此時這個女孩從原本略略的坐立不安，抬頭正視了這個只留下一封信、連電話也掛斷的情人，輕描淡寫卻也堅定的說 " No. " 我驚愕且驚艷於那個眼神；但她後來從朋友的聚會中逃出，跑到了Carol原本邀她一同的聚餐地點，她先是四處的找尋，後來在人群中，她看見了Carol，就跟每次，她都能夠看見Carol一樣。她抬頭挺胸、將自己站直，而這次，換Carol看見了她。最後兩人對上的那一眼，呼應了電影一開始，在百貨商場中的場景。於是Carol笑了，電影結束在此。而魯妮瑪拉的坎城影后實至名歸。

難得凱特布蘭琪不單一當扛霸子撐起一齣戲，可以說是，她雖然是整齣戲不可或缺的角色，但比起其他她的作品，我認為她在《Carol》中的確並未特別出彩。而她本來就舉頭頭足皆是優雅氣息，微微的一笑迷人不已，我還跟朋友笑說，她其實就是在演穿大衣比較浮誇的自己而已。但我十分喜歡一幕，她坐在車上，這次換她看見了過馬路的Therese。她認真的看，跟著Therese的腳步挪移她的視線。但她不能夠下車、不能攔下這個女孩子。她把「大人」的「成熟」演了出來。

很多時候，人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。就像點餐時Therese所說的，她連自己想吃什麼都無法決定。而很多時候，人們也不知道自己愛上誰、不愛誰、能愛誰。就像書的原名《鹽的代價》，你想在索然無味的生活中增添滋味，會有幸福的時刻、就也會有不幸的來臨，你得自己選擇，你想要自己的日子多了那份滋味嗎？你又願意為了那多的幸福付出多少。

Carol最後放過了自己的丈夫與婚姻，只留下探視權，找了份工作，租了間屋子：這讓我想起了《關不住的誘惑》中，祥敏最後的結局，但Carol更是自信、也更美麗，她不狼狽，反而開啟了新的人生。Therese原先堅定的拒絕了Carol，參加了朋友的派對，然而她在人群中思考著、在窗邊、廁所中思考著，猶豫著，於是這次她長大了，她知道了她要什麼，就是那個無論再遙遠，也能給她歡愉的眼神。


《因為愛你 Carol 》
2015 / Todd Haynes / 118min / color